他的夹竹桃与之相比更是风流谱

是的,真诗在民间。山歌不需要与矫揉造作的诗词争名分,因为凭借着“性情之真切”就可以有不朽的生命力。比如《山歌》中有这样两首民歌:

桅子花开六瓣头。情哥郎约我*昏头。日长遥遥难得过。双手扳窗看日头。

约郎约到月上时。却了月上子山头弗见渠。咦知奴处山低月上得早。咦弗知郎处山高月上得迟。

这不比文人雅士的“人约*昏后,月上柳梢头”之类的含蓄,但其张扬的追求真爱的勇气无可比拟,情欲的表达更为率真,个性的诉求更为强烈。在这等待情郎的时间里,她没有所谓的“廉耻之心”,表现是那么焦灼,那么渴望。情,是本真本心之念,无须旁加雕饰之物。民歌之情真,尤为本色当行。正如明代中期的另一位 文人李开先在《市井艳词序》中说:“语意则直出肺肝,不加雕刻,俱男女相与之情,虽君臣友朋,亦多有托此者,以其情尤足感人也。故风出谣口,真诗只在民间。”

冯梦龙作为通俗文学的一代宗师,受到民间文学的濡染,不只是整理,而且很自然投入了创作。他创作了《夹竹桃顶真千家诗山歌》,简称《夹竹桃》。在序言中,他道出了《夹竹桃》的文学形式,其创意、创新的一面表现在集诗、词、曲为一炉(也可以说是有“混搭”艺术风范):

三句山歌一句诗,中间四句是新词,偷今换古,都出巧思,郎情女意,叠成锦玑,编成一本风流谱,赛过新兴银绞丝。

《银绞丝》是当时传播广泛的民歌集,而他的《夹竹桃》与之相比更是“风流谱”,写的就是世俗社会的男情女爱,语言表现形式则是雅俗共赏:一共8句, 、二、七句是七言山歌(衬字除外),第三、四、五、六句是四言新词, 一句借用《千家诗》的某一诗句(衬字除外)。因为《千家诗》是儒生或童子必修的教材,所以他解构了严肃的文本,寓诙谐于情爱之中,故意冒犯礼教,着意倡导情教,这自然不见容于后代,于是《夹竹桃》一直被禁。

下面试赏析几首:

州前小姐未经风,吃个情郎扯住要做喜相逢,一时难脱,只得强从,鲛绡帕上,染却嫩红,情哥郎羞搭搭拿去灯前看,好像映日荷花别样红。

这是一个处女,邂逅情郎。情郎要和她做爱,她被纠缠不过,只得勉强顺从。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随随便便就答应男子要求的姑娘,早就做好了准备,准备一块洁白的手帕,以处女之嫩红血迹来证明贞洁。那个情郎还真的将手帕拿到灯下去验证,果然“映日荷花别样红”——这是南宋诗人杨万里赞美西湖的一句诗。你看,前面写的都是艳情, 来这么突兀的一句,令人觉得别有情致,妙趣横生。

同郎去看后园花,花底下调情两肉麻,把湖山背靠,花枝手拿,罗襦半褪,云鬟任斜,(姐道:郎呀,)难得相逢、索性耐子心情再耍歇,莫管城头奏暮笳。

“罗襦半褪”是干嘛?把她的上衣掀了起来。“云鬟任斜”是干嘛?把她的头发弄乱了,这是性爱特有的意象。听,那位娇喘吁吁的声音:我的亲,别猴急,慢慢来,耐着兴致,歇一会儿再耍呀,夜幕马上就会降临了,我们不是更有时间吗?“莫管城头奏暮笳”,这是宋代诗人赵元稹的诗,前一句是“一尊竟藉青苔卧”,喝醉了,就在野外睡吧。那么,陶醉在爱情的人呀,地当床,天当被,如何?

田田荷叶贴方池,姐共情郎春兴迷,郎探花蕊,姐弄玉枝,两情迷恋,颠之倒之,情哥郎伸子尺二舌头要舔砂糖甏,小阿姐好像短笛无腔信口吹。

这是性爱的前戏——郎探花蕊,姐弄玉枝。心迷神醉,一阵狂吻,拥抱翻滚……。或许济慈《致芳妮》可以表达那个男子此时的感情④:

我恳求你疼我,爱我!是的,爱!

仁慈的爱,绝不卖弄,挑逗,

专一的、毫不游移的、坦诚的爱,

没任何伪装,透明,纯洁无垢!

啊!但愿你整个属于我,整个!

形体,美质,爱的细微的情趣,

你的吻,你的手,你那迷人的秋波,

温暖、莹白、令人销*的胸脯……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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