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李大钊同志短暂而光辉的人生历程中，有十年是在北京度过的，北京可以说是他的第二故乡。他先后在北京住过八处居所。这些居所的变化，不仅记录了这位伟人的点滴生活，更见证了他探索革命道路的艰辛和为民族解放事业的殚精竭虑。
北京十年、迁居八所
年9月，从日本弃学归国的李大钊，开始了在北京的居住生活，直至年4月牺牲。李大钊在北京没有置办一处房产。他所居之处，皆为租住，将节省下来的资金用于支持革命活动、贴补贫困学生生活。李大钊有一句话：“光明磊落之人格，自有真实简朴之生活”，这正是他光辉一生的真实写照。李大钊在北京租住的八处居所中，主要在西城区，其中最为有名的是第四处，即年春天到年1月居住的位于西单附近的石驸马后宅35号。
北京李大钊故居旧照
石驸马大街，是根据明宣宗顺德公主与丈夫石璟的府邸命名的。石驸马府邸南门的东西向道路当时叫石驸马大街，北门的道路就被称作石驸马后宅了。年，为纪念新文化运动，将石驸马大街改名为新文化街，石驸马后宅改称文华胡同。李大钊的住所就在今天西城区文华胡同24号，位于西长安街南侧，与北侧的民族文化宫隔街相望。由于李大钊一家人在此居住的时间相较其他几处最为长久，而且见证了李大钊传播马克思主义、创建中国共产*、领导北方工人运动、促进 次国共合作等一系列 代表性的革命实践活动，所以这座小院是北京地区 保留下来的李大钊故居。
在此居住期间，李大钊的一系列进步活动触动了当局的利益，居所被*府监视，家人频频受扰。有关李大钊迁居的故事，也就从这座小院说起。
民国时期北京地图（图示八处标记为李大钊在北京曾租住的居所）
迁居文华、缘起同学
在搬入文华胡同24号之前，李大钊同夫人赵纫兰、长子李葆华、长女李星华住在回回营2号，位于今天西城区闹市口大街东南侧。年，李大钊的第三个孩子李炎华降生。当时的居住面积无法满足五口人的生活需要，遂于次年在一位交谊很深的友人帮助下住进了文华胡同24号。
这位友人叫*裕培，年夏考入天津北洋法*专门学校，与李大钊是同班同学。
北洋法*专门学校本科直隶同学合影（第二排左起第四位为李大钊）
李大钊在校时被推举为北洋法*学会刊物《言治》月刊的编辑部长，同时也是刊物最勤奋的撰稿人。他的文章“浑厚磅礴为全校之冠”，与白坚武、张润之被同学们推崇为“法*学校三杰”，*裕培为此非常钦佩李大钊。同窗六年，在学习上，他经常请教李大钊；在生活上，出身商贾之家的*裕培会不时给予家境贫寒的李大钊一些帮助。当时学校中有位女生叫马实华，与*裕培门当户对又善作画，深得*裕培的倾慕，两人交往多年，在李大钊的见证下喜结连理。作为证婚人的李大钊，不仅收获了深厚的友谊，更凭着这缘分迁入了在北京的第四处居所。
文华胡同24号其实是马实华的房产，年初，李大钊一家在回回营2号的租约到期。*裕培与马实华商议后，两人搬到了小口袋胡同，将文华胡同24号让给李大钊一家居住，每月只象征性的收取一点儿租金。后来，李大钊在北京为*裕培谋得北京坛庙管理处主任一职，目的既是为了解决*裕培的就业，也是为了到坛庙园林举行革命活动时得到掩护。李大钊与*裕培的同窗之谊、革命之情十分深厚，年李大钊改殓，年底举行李大钊公葬，*裕培夫妇二人都一直陪伴在李大钊的夫人赵纫兰身边。
文华胡同24号大门朝北，没有南房，是一个倒座三合院，有北房三间，东西耳房各两间，东西厢房各三间。北房的堂屋作为李大钊一家的餐厅和接待室，在这间屋子里，李大钊手书一副对联挂于北墙。他十分敬仰明代忠臣杨继盛的气节，也很欣赏杨继盛的“铁肩担道义，辣手著文章”这一诗句，便在此句基础上，取陆游《文章》一诗中的“文章本天成，妙手偶得之”的“妙”字，改写成“铁肩担道义，妙手著文章”。这是李大钊一生的追求，也是他精神风范的真实写照。
西耳房是长女李星华的卧室。北房东屋是夫妻卧室，为了让出身农村的夫人在北京生活的更加舒适，李大钊特意盘了炕。东耳房是二女儿李炎华、二儿子李光华、小女儿李钟华和奶妈的卧室。据长子李葆华回忆：“到北京后，母亲又接连生下弟弟光华、妹妹钟华。待全家搬到宣武门内铜幌子胡同甲3号后，钟华刚刚学会走路，因患白喉，但医生错当是肺炎，耽搁了 治疗机会而不幸夭折了。”东厢房北屋是长子李葆华的卧室，南屋作为客房使用。
西厢房三间打通，作为李大钊的书房及会议室使用，在共产*将陶然亭慈悲庵定为固定活动场所前，大部分*内会议和活动都是在这间会议室召开。当它作为会议室的时候，这间屋子是不许家人进入的，只有夫人赵纫兰在卧室的炕上做缝补活时透过玻璃往这屋看，根据会议进程进来倒点水，才可以进入此屋。
年7月8日，北京大学评议会全体通过：李大钊为教授兼图书馆主任
年7月8日李大钊被北京大学聘任为教授兼图书馆主任；同时，他还是另外四所大学的兼职教授，有着稳定的收入来源，家人也都生活在了一起。没有了后顾之忧，李大钊的革命进程加快了推进速度：年，“南陈北李， 建*”；年7月，中国共产* 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，根据“一大”决定，由李大钊负责领导北方地区*的工作；年7月，李大钊参加中共“二大”，遵照“二大”的宣言把工作重心放在开展工人运动上，从年10月到年2月，先后筹备发动了京汉铁路工人罢工、京奉铁路山海关工人罢工、京绥路工人罢工、唐山开滦五矿罢工、京汉铁路全线工人大罢工，组织正太工业研究会传习所开展工人运动，掀起了中国北方工运的 次高潮。其中以京汉铁路大罢工，亦称“二七”大罢工最为轰动，成为北方工运的高潮。
京汉铁路纵贯河北、河南和湖北三省，是连接华北和华中的交通命脉，有着重要的经济、*治和*事意义，其运营收入是*阀*饷的主要来源之一。李大钊主持工人罢工运动，工人阶层站起来反抗压迫，威胁到了*阀*府的利益，触碰了帝国主义国家对中国进行经济掠夺的动脉。因此，他们使用残忍手段镇压罢工，全路四十六人牺牲，四十余人被捕，一千多人被开除，这就是震惊中外的“二七”惨案。惨案发生后，*阀*府开始暗查跟踪罢工主要 ，阻拦这些革命先驱者的活动，用尽手段迫害他们。李大钊一家的安稳日子，自此被打破。
不堪受扰再次迁居
年春天，李大钊应湖北教职员联合会邀请赴武汉讲学，直至第二年到广州参加国民* 次代表大会以后才回到北京。由于李大钊是“二七”大罢工的主要领导，*阀*府派遣流氓暗探侦查他的踪迹，用尽卑劣的手段骚扰、迫害其家庭。
李大钊离开家不久的一天，当时年仅十四岁的李葆华在家门口玩耍，长久埋伏于此的特务探知大人不在家，于是派了一群歹徒对李葆华进行围殴。幸好表哥看到，急忙返回家中持了手杖上前还击。歹徒见家门敞开，便蜂拥而入，闯进书房，将文件、书籍翻检了一地。由于李大钊平时对于文件的保管十分重视，歹徒们并未发现对他们有价值的信息，悻悻而归。
一个狂风的深夜，家中奶妈因屏风响动前去查看。不料一开门，一条恶犬闯了进来，咬伤奶妈后在家内狂吠乱窜，将家养的三只小狗也一并咬伤。一家人都起来驱赶恶犬，四岁的李炎华和尚在襁褓的李光华被家人护住，才幸免被咬。三个月后，被咬的小狗相继患狂犬病死去；奶医院就诊，才得以保住性命。闯进来的恶犬分明是染病的，放狗之人用意为何，令人感到后怕。
那年冬季的一个*昏，屋外的夹竹桃叶子被风吹的簌簌作响，在北屋玩耍的李星华与李葆华感到害怕，遂前往东耳房寻找母亲。盯梢的歹徒伺机潜入北屋，将屋内一只装满衣物的皮箱盗走，还碰落了一地的报纸杂志。当夜，李夫人丝毫未察觉到家中失盗，只是责备孩子顽皮弄乱地面。直至第二天，在无人居住的门房内发现那只被盗的仅剩下两顶帽子的皮箱，李夫人才慌忙报案。前来查看的两位警察，不仅对案子无动于衷，反倒埋怨李夫人没有闭门防贼，哼哼哈哈地应付了事。自那日起，每逢天黑，北屋到西屋的房顶上就会出现沉重的脚步声。任凭家中大人持着棍棒驱赶，这些为找寻证据、文件的歹徒怎肯善罢甘休，不仅丝毫不加收敛，甚至从屋顶向下投掷石头威胁。
这种日夜不安担惊受怕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年末，家人再也无法忍受，来不及征求李大钊的同意，于年关之前匆忙迁去了第五处居所——宣武门内铜幌子胡同甲3号。
李大钊回到北京之后，直接前往新居。家人同他谈起这一年的遭遇，大家都感到心有余悸。以往，面对社会上的偷窃、*博等不良行为，李大钊从不简单地持责骂态度，他会探究行为的根源并将这些看做是社会问题，是受压迫的黑暗社会造成了形形色色的犯罪。而对于这次家中发生的一系列骚扰事件，他立刻就看透了不过是那些*阀*府施加迫害的阴谋手段。诸多无耻的迫害，非但没有令李大钊感到恐惧，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斗志。在国共合作的新形势下，他将全副精力投入到革命工作中；而他对形势的洞察与高度的*治警惕，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子女走向革命道路。
不惧凶宅暗探尾随
李大钊一家为躲避特务暗探的迫害，迁入铜幌子胡同甲3号，非但没有换回往日的和平日子，反而更加不顺心。李大钊住进新居后，仔细环顾周围，感到十分不满。因为房子的斜对门是一间卖杂货的小酒铺，更加方便暗探在此隐藏侦察。这个观察十分准确，被后来的事实所证明。三十年后，公安部门逮捕了一名叫刘德林的暗探。当年，正是这个刘德林接受伪侦缉队第五队的命令，化妆成一个闲散酒徒，每天就在对面的酒铺假装喝酒聊天，实则监视李大钊的行迹。据刘德林供认，他正是从石驸马后宅（文华胡同24号）跟踪至铜幌子胡同，后又随着李大钊一家的迁居跟至新的地方。
除了周遭环境复杂以外，李大钊对这所房子的样式也不甚满意。老式宅子里北屋的四间正房，理应是全院子最为高大的，可家里住的北房屋檐却比东西厢房还矮一截，不成规格。此外，东西厢房是重新翻盖过的，南屋也粉刷一新，这些屋子都安装了新式门窗，唯独北屋又矮又旧。最令人匪夷所思的，还属北屋屋脊上耸立的蓝底金字“吉星高照”小牌位，令人感到莫名奇妙。
老旧北房与牌位的秘密，在奶妈旁听酒铺店主的谈论中水落石出。原来，这所房子的原主人是一个*官，家中使奴唤婢。*官太太心狠手辣，将一个婢女虐待致死。事后怕人告发，于是偷偷将尸体埋在北屋后面的过道里。当时，他们正在翻修房子，担心暴露人命案子，所以修盖了东西厢房和南房，唯独不敢动北屋。而且，为了“压邪”，还在屋脊上修了一个牌位。
奶妈将事情转述给家人后，李大钊痛斥*官家的恶行，对社会上的*阀、手握权力之人随意压迫剥削贫苦百姓、视这些人生命如无物的状况十分愤慨，同时叮嘱家人北屋虽然死过人也没什么可怕的。
李大钊所追求的马克思主义，是主张唯物主义的，对于带有迷信色彩的“凶宅”，他毫不在意。但是，周遭环境复杂，家人生活起居很不方便；更重要的是，同志们出入开会都必须小心躲避特务眼线，存在很大风险。国民*一大后，作为北方国共两**组织的领导核心，李大钊有太多的工作需要指挥协调，他暂时没有时间去择一处新居，只能让大家小心谨慎从事。
李大钊无暇顾及起居的舒适，每日废寝忘食，常常白天黑夜的外出参加活动，或是与同志们在家中开会直至深夜。家人连生病都不忍打扰他。即使小女儿李钟华突发疾病去世，他也忍耐着巨大的悲痛，在处理完丧事之后，继续投入到紧张的战斗生活，全力以赴地向前推进各项工作。
年初春，搬到第五处居所没多久，李大钊突然得到一个紧急消息：反动*府警察总监王怀庆以“鼓动罢工、宣传赤化”为由下令通缉他。为逃避反动派的缉拿，李大钊再次外出避难。
在即将前往苏联参加共产国际五大的时候，他回顾了反动*府对自己家人的种种迫害。在他看来，敌人丑恶狰狞的面孔只能激起更大的愤恨，增强自己的革命斗志。临行前，李大钊在给家人的一封信中写道：“目前统治者的猖狂,只不过是一时的恐怖罢了，不用多久，红旗将会飘满北京城，看那时的中国竟是谁家的天下！”。
来源：选自区社科联主编的《先声与火种一一北京西城红色故事集萃》一书
作者：范玥
西城区融媒体中心
